美国浪漫主义早期的文学本土化特征解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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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 ：浪漫主义时期是美国文学的本土化进程中的重要阶段,同时也见证着美国民族文学的成长、发展和确立.作为美国浪漫主义早期的两位重要代表,华盛顿欧文和詹姆斯费尼莫尔库柏,为美国文学的本土化做出了重要贡献.在此选取其代表作品,从文学创作背景的本土化和文学主题的本土化两个角度,对美国浪漫主义时期的文学本土化特征做一解读.

关 键 词 ：本土化 创作题材 文学主题 旅行

中图分类号：I021 文献标识码：A

The Interpretation of the Localization Features of American Literature in the Early Romantic Period

――Take Irving and Cooper As Examples

ZHANGZai-zhao

(Shijiazhuang Tiedao UniversityHebei •, Shijiazhuang050043)

Abstract: Romantic period is an important period in the process of localization in American literature, witnessing its growth, development and establishment. As two significant writers in the early romantic period, Washington Irving and James Fennimore Cooper made great contributions to the localization of American literature. This paper gives an interpretation of the features of localization of American literature in terms of subject matter and literary theme by analyzing Irving’s and Cooper’s masterpieces.

Key words: Localization, Subject matter, Literary theme, Journey

一、前言

文学的本土化,即文学的民族性.“本土”是指一定的国土范围内、统一的民族内共同存在的,区别于其它国土、民族的独立特征、特性.美国文学因其传承的渊源是强势的欧洲文化,在政治独立以后,美国作家就致力于摆脱欧洲文学的影响,渲染美国特殊的历史与地理环境,刻画本土化的人物形象,构建本土化的文学现象,凸显民族精神与意识,建立本土化的民族文学、文化和意识形态.美国文学发展的二百多年历史,经历了殖民地时期文学的欧洲化、浪漫主义时期文学的本土化,一直到现代及后现代主义文学的多元化发展历程,而被称为“美国的文艺复兴”的浪漫主义时期文学的本土化阶段则是美国民族文学成长、发展和确立的重要阶段,对其整个文学和文化发展史起着转承启合的作用.

华盛顿欧文和詹姆斯费尼莫尔库柏则是浪漫主义早期的两位重要代表,在美国文学的本土化进程中所起的作用不容忽视.在此拟以此二人为例,在文学创作背景的本土化和文学主题的本土化两个方面,对美国浪漫主义早期的文学本土化特征做一解读.

二、创作题材的本土化

1620年清教徒乘坐“五月花”号轮船踏上北美大陆,开辟了新的伊甸园,他们认为自己是“上帝的选民”,来建设一个拥有新秩序的崭新世界,美国人强烈的民族自豪感和优越感自此萌生,并不断滋长、延伸、壮大和演变.1776年美利坚合众国的建立激发了民众高昂的爱国热情,培育了强烈的民族意识.十八世纪开始的“西进运动”成为这一时期作家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且颇具独特风格的创作素材,其培育的拓荒进取精神为美国民族文学的兴起培育了滋生的沃土.那广袤的未开发的土地,那与欧洲、英格兰迥异的自然风光,原始印第安土著奇异的文明,原始的西部边疆居民的生活――这一切无不构成这一时期美国作家的创作源泉和想象空间.人们认为新大陆是一片充满了机会、充满了希望的土地,对未来充满了憧憬.

基于美国人民强烈的乐观主义精神以及对自己民族强烈的优越感与自豪感,美国浪漫主义早期的作家们号召并开始用普通美国人的语言写美国题材,大量描述美国本土的自然风光：原始的森林、广袤的平原、无际的草原、沧茫的大海等,不一而足,刻画本土人物,突出本土文化特征,反映美国人的民族品格和气质.代表人物有欧文、库柏、布莱恩特、弗雷诺等.经过他们的不懈努力,欧洲以及英国文学的影响逐渐被消减,美国的民族文学逐渐得以培育和确立.

华盛顿欧文是为美国文学的本土化贡献最突出的一位作家,他是美国文学史上第一个发掘并表现美国历史和风土人情的作家,并最先开始研究美国的民族意识和民族主题,从而使美国人第一次读到了真正的美国小说,被誉为“美国文学之父”.作为“新世界文学界派到旧世界来的第一任大使”,欧文的足迹几乎遍及欧洲.他访问名胜古迹,了解风土人情,搜集民间传说,积累了丰富的创作素材.他把旅欧生涯的所见所闻,集成出版他的名著《见闻札记》,而其中的名篇《睡谷传奇》和《瑞普•,凡•,温克尔》则是本土化题材最为突出的代表.

在《睡谷传奇》中,欧文进行了创新实践,他利用哈德逊两岸的战争传说和对鬼怪的想象力,塑造出了一个夹杂历史、传说和巫术传统的无头骑士的独特形象,将古老的欧洲神话故事移植在美国的土地上,写就了一部具有本土化特色的作品.欧文就地取材于自己所熟悉的环境哈德逊河,通过主人公克莱恩的眼睛观察了夕阳下的哈德逊河的壮观场景：

一轮红日渐渐西沉.塔潘齐宽阔的河面像玻璃般透明,除了偶尔有零散的微波和远山投下长长的蓝色倒影,水面几乎是静止的.天空有几片琥珀色的浮云,没有一丝风惊动它们.远远的天边一抹金黄,渐近渐变成苹果绿色,又化入当空的湛蓝,一缕斜阳逗留在河畔树木葱茏的悬崖绝顶,使岩壁上的深灰和紫色变得更浓.[1]

作者对于主人公所生活的古老荷兰小镇进行了田园牧歌式的描绘：

离塔里镇不远,大约两英里吧,有个小溪谷,或者说是高高的山丘中间的一个山,那是世界上最宁静的地方.一条小溪流过山坳,潺潺声催人瞌睡.即使偶尔鹌鹑的鸣叫或啄木鸟的轻叩,也会打破这里幽深的寂静.[1]

在欧文笔下,哈德逊山谷幽静、秀美,弥漫着清新古朴的地域风情.小镇最大的特点就是安详静谧,笼罩在一片如烟似梦的梦幻之中,“算得上是全世界最安静的地方.”[1] 让他感触更深的是,在移民和工业化的浪潮下,新英格兰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整个美国躁动不安.而这个古老的荷兰山谷“就像急流旁边一小洼平静的水面,浮草、水泡都抛了锚,围着这个‘小港湾’慢慢地旋转,完全不理会身边涌动的急流”.[1] 欧文力图在尚未被现代化大潮裹胁的田园村庄里,寻找美国文化的根基和魅力.他深信有某种定力使美国文化独具魅力,凭此才可能产生灿烂的美国文学.

同时,欧文摆脱欧洲的文学创作传统,放弃流行的宏大历史剧和欧洲贵族宫廷题材,而选择美国本土的小人物作为作品的主人公.在《睡谷传奇》中,他笔下的主人公伊卡包德克莱恩不是风流倜傥的绅士,而是位典型的新英格兰乡村教师.欧文用幽默的语言对人物进行了细致传神的刻画,外表怪异滑稽,充满幻想却又生性懦弱,但也颇有堂吉诃德式的骑士风范.同时,他贪财虚伪,唯利是图,急功近利,对美国社会进行了微妙的讽刺.

在《瑞普凡温克尔》中,欧文受司各特的启发,又一次将德国的民间传说创造性地进行了本土化移植.他把古老传说中的德国农民变成美国农夫,把地点从莱茵河畔搬到美国偏僻的小山村,把异国的古代传说加上英国航海家亨德利克哈德逊及其“半月号”船上水手们的冒险事迹改造成极富浪漫色彩的现实故事.同时,他运用自己独特的艺术手法加上形象而具体、流畅而幽默的描写,使它具有美国哈德逊山谷的独特景色和生活气息,呈现出鲜明的地域色彩和本土化特征.欧文在作品中展现了哈德逊河畔的一个偏僻山村的生活情境,成功塑造了读者喜闻乐见的典型本土环境和典型小人物性格.主人公瑞普生活在一个小山村里,他虽然敦厚老实,却游手好闲、不务正业；虽然脾气随和、乐于助人,在家里却懒懒散散,诸事不管不问,对责骂充耳不闻,整天带着一条狗,四处游荡.最后为躲避妻子的抱怨和唠叨,逃到了深山里,魔法般地在睡梦中经历了美国独立战争前后的二十年.

欧文在作品中对人物进行了漫画式的勾勒,语言幽默夸张,轻松俏皮,反讽的基调早已颠覆了经典传奇的浪漫形式,让我们感受到了美国文学那特有的亲切感和别样的情趣.使得这篇小说拥有了特有的美国本土气息和美国式的人物性格原型.这既是对欧洲传统风格的反抗,又是对美国浪漫主义文学注重人本主义思想的彰显.同时,通过大胆的文学想象,以美国人的乐观和诙谐,以调侃的方式揭示了这个国家所面临的错综复杂的社会和文化问题.基于此《瑞普凡温克尔》和《睡谷的传说》在美国文学史上占据了重要地位,久读不衰,已成为美国文化传统的一部分.

与此同时,边疆题材作家詹姆斯费尼莫尔库柏在题材方面为美国小说开辟了新的领域,同时最早创造了美国文学中的典型形象.毛信德先生在其专著《美国小说史纲》中把库柏与欧文作了恰当的比较,总结了库柏小说的艺术成就, 他指出：“假如我们把欧文看作将美国文学这只船带进浪漫主义潮流的领航员,那么库柏就是推动这只船在广阔的潮流中破浪前进的舵手.在美国文学史上开创了三种不同的小说形式,即以《间谍》为代表的革命历史小说,以《拓荒者》为代表的边疆小说和以《水手》为代表的航海小说,从而使他获得“美国的司各特”“世界伟大传奇小说家之一”等美称.他的作品主要充满了爱国主义精神和不畏艰险的奋斗精神,充满了对自由的向往和对大自然的热爱.他笔下的人物涉及美国社会一百多年发展中各个社会阶层和行业的不同类型,如草原上的移民、森林中的猎手、海上的水手、独立战争中的军人乃至著名的历史人物,从而使他的小说具有更为丰富的内容和更大的吸引力.斯皮勒称库柏是“美国所造就的一位有整体感的小说家.他是第一位意识到必须创作彻底的、从感情到形式都全新的文学的重要作家.”[2]

他的《皮袜子故事集》即是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作品.作品以“皮袜子”纳蒂班波的经历为线索,描绘了六十年间,从北方五大湖、东部纽约到西部草原所发生的壮阔斗争和深刻的历史变化,构成了一幅美国社会早期发展的巨幅画卷.作品主人公纳蒂是库柏倾注了多年心血而塑造的一个理想化的人物形象.在他的笔下,纳蒂热爱大自然、向往自由,是大自然乐园的活的化身.他坚持正义、不畏艰险、勤劳勇敢,折射了广大美国人民所共有的高尚品质,这也是美国民族的性格特质和民族精神的精华.同时表明了作者对殖民地建立起的欧洲式“文明”所显露出的种种弊端的批判,呈现出一个真正的美国主人翁形象.尽管库柏的创作还没有完全摆脱英国的文学传统,但是,瑕不掩瑜,库柏作为美国民族文学拓荒者的形象将永垂青史.

三、文学主题的本土化

浪漫主义时期是美国文学主题本土化的形成时期,随着疆土的向西延伸、各国移民的不断涌入和工业革命的浪潮,社会的深刻变革使美国人民寻求民族身份和地位的渴望更加强烈.而作为体现民族意识的作家个体,虽然对此结论不尽认同,但此时几乎无一例外地把旅行作为文学创作的主题,投射在文学作品中,通过创造在现实生活中并不存在的人物、故事,来满足潜意识中不能满足的,利用文学艺术进行心理补偿.旅行自然也就成为美国浪漫主义文学的一个最具本土化特质的文学主题.正如美国学者詹姆斯米勒说：“美国浪漫主义的特点是逃避和旅行等离开和旅行似乎构成作品中一个反复出现的比喻.”[3] 美国的浪漫主义作家从旅行经历中获得了对美国和自己的认识.因此,通过分析这些旅行所带来的心理暗示,使迷茫而凌乱的美国浪漫主义文学合理化和秩序化.

许多浪漫主义作家离开崭新的美洲大陆到文化积淀深厚的欧洲去寻访、学习,对新旧两个世界进行了对比而得到感想和体验,在模仿和传承的基础上,结合新大陆独特的人文自然背景,在广阔的未知领域不断探寻、不断求索、不断创新,从深层次挖掘和凝练美国人的民族性格,确立民族身份,催化着崭新的民族文学和文化的诞生,并促使其不断走向成熟,使美国文化根深蒂固.

虽然旅行主题文学呈现出多样性和复杂性,但荒野旅行是其中的代表性主题.这与新生美国荒野辽阔的自然景观密不可分.神秘的森林、广袤的西部与波涛汹涌的大海,美国的荒野大地充满了神秘的魅力.最初欧洲人在美洲寻找新的乐园的冀望,在与土著人的交锋和严酷的自然环境中,演变成为对移民严峻的考验.对自然的敬畏和与自然的竞赛,从殖民时期开始就成为美国文学最重要的母题之一.在荒野中旅行的美国人不断寻找生存之路,不断探寻生命的意义.美国人也被荒野赋予了粗犷的气质,在征服荒野的同时,也磨炼出了他们坚韧的性格,造就了勇于探险、敢于挑战、不断开拓的美国精神.

而浪漫主义时期,荒野旅行主题便是文学与荒野的契合,成为浪漫主义文学的一大亮点.通过荒野之旅,浪漫主义者认识到美国广阔的荒野才是汲取丰富的“营养”和激发创作灵感的所在.边疆题材小说家的代表库柏正是第一个以文学形式描写美国本土主题的作家,他在《皮袜子故事集》中描写了一个“荒野”旅行者――纳蒂班波.作品以其一生为脉络,以1740至1804年间即美国建国前后不断向西部边疆开拓的历史为背景,构成了美国早期先民的散文史诗.主人公班波在森林中以狩猎为生,与印第安人为伍,因厌恶以班波法官所代表的“文明”体系而走向未开发的原始森林中,宁愿过起他所热爱的隐逸生活,在自然的荒野里自由发挥个人最原始的情感,个人的意志也不易受传统宗教或伦理观念的严格控制.

爱默生在《论自然》里评价班波对于新美国形象的隐喻价值：“在林中,一个人把他的年龄抛出身外,就像蛇蜕皮一样,不管他的年纪多大,他都是个孩童.在林中青春永驻.”[4]在爱默生眼里,在森林中,人们才能返归理性与信仰.DH劳伦斯在1924年的《美国文学经典》中评价库柏,“‘皮袜子’系列故事创造了这种新关系的神话.而这神话往回追溯,从老年到金色的童年.这是真正的美国神话.它从古老伊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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库柏笔下的班波成为美国文学史上第一位拓荒者,并成为后来牛仔小说与荒野英雄的先驱.而库柏笔下的西部边疆在后来的西部小说家那里逐渐变成了浪漫的冒险地,成为美国人建立一个新世界和实现“美国梦”的天地.西部成了美国民族想像的王国,更成为美国民族特殊的心理情结.正如美国历史学家弗里德里克杰克逊•,特纳所强调的,西部边疆意识的成型是美国逐渐摆脱欧洲影响、实现美国化的过程,是美国自由、和个性的源泉.作为政治、经济、地理概念的西进运动同时也是美国文化本土化、美国文学本土化的过程.美国民族独特的精神气质正是在不断的边疆开拓中逐渐形成的.

四、结语

继欧文和库柏之后,许多浪漫主义作家都为美国文学的本土化而踏上了探索旅程.爱默生从欧洲旅行回来后完成的《论自然》《美国学者》,呼唤着美国民族文学的确立；亨利大卫梭罗在《华尔登湖》中走近自然,远离物欲横流的社会,以领悟精神的崇高、追求心灵的升华；赫尔曼 麦尔维尔《白鲸》中的狂热的亚哈船长则在茫茫大海中踏上宇宙真理和人生真谛的探索之旅；在《草叶集》中,惠特曼把美国人民的使命和上帝联系起来,并认为使命最终要在向西部的旅行中实现,借此来证明美国使命的神圣特性和西部对美国使命的重要性；埃德加爱伦坡用他一生的漂泊之旅,进行着文学形式的不断创新；纳撒尼尔霍桑的《红字》和《年轻的古德曼布朗》等作品则从人的心灵和深层次的个体心理,记录了人类认识自我、不断“成长”的精神之旅.为确立美国的民族文学和构建美国民族身份,这些以及后世的美国作家在文学的田野里的不断耕耘和求索,最终确立了极具生命力的多元化的文学体系,而以欧文和库柏为代表的,为美国文学本土化和民族化做出不朽贡献的美国浪漫主义早期的作家终将彪炳美国文学史册.